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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(第1/5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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点燃尘埃

小矮人们正爬上床头柜。今天他们一身绿,女的穿着有裙撑的裙子,戴着宽边丝绒帽子,方形剪裁的紧身上衣镶着闪亮的珠子,男的则身着缎面灯笼裤,穿带扣的鞋子,肩上挂着一束束飘动的缎带,三角帽上装饰着特大号的鸟羽毛。他们压根儿不尊重历史的真实性,这些人哪。就像是某个戏剧服装设计师在幕后喝醉了,到储物箱里乱捣鼓了一番,这里拿一个早期都铎王朝的领圈,那里取一件贡多拉船夫的上衣,那头还有小丑外套。威尔玛不由得对这种肆意妄为心生佩服。

他们上来了,双手交替着一点点爬上来了。等爬到了她的视线高度,他们就拉起手跳起舞,考虑到他们前面的障碍:夜光、鉴赏珠宝的放大镜(那是她女儿艾莉森送的,心意很好,却没什么用)、能放大字体的电子阅读器等,他们的舞姿可谓优雅。《飘》是她这会儿正在费劲阅读的书。她若是能在15分钟里摸索着读完一页就算幸运了,不过她很庆幸自己第一次读这部书的时候就记住了主要情节。也许这就是绿衣小人们的出处:那众所周知的丝绒窗帘,任性的斯佳丽将它缝制成长袍,把自己打扮得优雅体面。

小人们转着圈,女人的裙子摇摆晃动着。今天她们兴高采烈,相互点头,微笑着,嘴巴开开合合的,好像在交谈着。

威尔玛完全明白这些幻影并不真实,而是一种病。那是查尔斯·邦纳综合征,在她这个年纪很常见,尤其是那些有眼睛疾患的。她算是幸运了,因为她看到的那些,普拉萨德医生称他们为“她的小人们”,大多数是好人。这些人几乎很少皱眉头,不会不成比例地膨胀,也不会溶解成小碎片。即便他们生气或闷闷不乐,坏脾气的发作肯定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,因为小人们都不认识她。医生说这也表明她病情很稳定。

大部分时间里,她喜欢这些小人,她希望他们能和她说说话。当她把这个愿望告诉托拜厄斯时,他说许愿要小心。首先,一旦他们开始和你交谈,他们也许停不下来;其次,谁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。接着他说起了自己的一次经历,毋庸置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那个女人是迷人的,有着印度女神般的胸脯和希腊大理石雕像般的大腿——托拜厄斯就喜欢用古风、夸张的修辞——可每次她一开口说话就是满嘴的陈词滥调,他差点儿因为压抑的恼火而崩溃。哄她上床就是一场旷日持久、压力巨大的运动:巧克力放在心形的金色盒子里——最高级的品质,价格不菲,还要有香槟酒。可是这样并没让她更加心甘情愿,她反而更趾高气扬了。

据托拜厄斯说,引诱蠢女人比引诱聪明女人更加艰难,因为蠢女人不能理解暗示,甚至无法联系因果关系。一顿昂贵的晚餐之后,就像夜晚紧跟着白昼,应该就是乖乖张开她们无与伦比的双腿,可她们偏偏没有这么做。威尔玛想对他暗示,目光茫然而无知很可能是这些美人假装出来的,只要睁着大大的、无知的、妆容浓重的眼睛,就能有免费大餐,谁会反对呢?可她觉得这么说不明智。她还记得在女化妆室里的秘密交流,当时那些地方还被称为“化妆室”。她记得那些密谋时的窃笑,记得她们在涂口红和画眉毛时交换着如何骗男人的有用伎俩。可是干吗要向儒雅的托拜厄斯揭露这一切,让他不安呢?这样的内幕信息对他来说为时已晚,而且只会玷污了他玫瑰色的记忆。

“我当时要是认识你该多好。”在托拜厄斯对威尔玛提起那些巧克力香槟酒的往事时,他如此感叹着,“我们一定会碰撞出火花!”威尔玛心里默默思忖:他这是在说自己很聪明,因此很容易得手吗?或者当时就会这样。难道他没意识到一个更容易被冒犯的女人可能会把这当作一种侮辱?

不,他没意识到。那这就意味着是一种殷勤。他忍不住,这个可怜的家伙。据他自己说,因为他有部分匈牙利血统。所以威尔玛由他闲扯着,什么圣洁的胸脯,大理石般的大腿,对他的冗词赘句,她并不像曾经所做的那样予以直接点明,而是由着他一遍遍反复叨叨着同样的诱惑。这会儿待人得宽容,她告诫自己。我们也只剩下自己了。

至少托拜厄斯的视力还行。只要托拜厄斯能望向窗外,告诉她安布罗西亚庄园宏伟的前门外的场地上发生了什么,她就能忍受那些古早风格的美女那烦人的身体魅力。她喜欢这种一有消息自己便知情的感觉。

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大数字盘面的钟,然后将钟移到脑袋旁,这样可以更清楚地看时间。已经比她料想得晚了些,总是这样。她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子,这才摸到假牙托,并把它塞进了嘴里。

那些小人正在跳华尔兹,甚至连舞步都丝毫不乱,她的假牙引不起他们丝毫兴趣。也许没人会在意,会多想,除了威尔玛自己,或许还有斯蒂特医生,甭管他现在在哪里。正是斯蒂特医生十四五年前说服她把几颗快要裂开的臼齿连根拔掉,种上了牙,这样她就有东西可以让牙托接上去,假如以后需要的话。他预计她会需要的,因为她的牙齿经过了预先加氟的处理,很快会像湿石膏一样脱落。

“你以后会感谢我的。”他当时说。

“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。”她笑着回答。她当时还是乐意调侃死亡的年纪,由此表现出自己的活泼和老辣。

“你会长生不老的。”他说。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警告而非鼓励,虽然当时他可能只是期待着将来还能从她这里赚一笔。

但是现在已然活得更久了些,她确实感谢斯蒂特医生,每天早晨都默默感恩。没有牙齿太可怕了。

把微笑时能露出白牙的东西插好了,她便滑下床,用脚趾探寻着毛巾布的拖鞋,而后拖曳着朝浴室走去。她还能应付浴室里的活动,知道各种东西摆放的位置,她也并非什么都看不见。正如医生告诉她的,她的眼角尚存一些视力,不过视野中心的空洞正在扩大——长时间不戴墨镜打高尔夫球造成的;还有航海,水面反光导致了双倍的光线照射,可当时哪里知道啊?都说阳光有益,带来健康肤色。他们还在身上涂婴儿油,把自己像烤饼似的翻晒。双腿那黝黑、光滑、炙烤过的效果在白色短裤映衬下多漂亮。

黄斑变性。黄斑

听起来很邪恶,就像是无瑕

的反义词。“我变性了。”她过去常常在得知诊断结果后打趣着。她曾经开过那么多鲁莽的玩笑。

只要衣服上没有扣眼,她还能自己穿衣服。两年前,也许更久以前,她就把有纽扣的衣服从衣柜里清除了。现在全是尼龙搭扣,还有上拉链的衣服,只要拉链终端是封起来的就行,她已经做不到把拉链头上的小东西插到另一个小东西里。

她捋顺了自己的头发,摸着找落下的头发。安布罗西亚庄园有自己的美发沙龙和发型师,真是谢天谢地,她就依赖萨沙帮自己修剪。一大早洗漱流程中最烦人的部分就是脸,她几乎看不清镜子里的脸,它就像脸庞形状的空白,就是那种在网页个人账号上缺了相片的样子。所以没法子用眉笔或睫毛膏,也几乎涂不了口红,尽管乐观的时候,她也假装自己能不看镜子就抹口红。今天要不要试试?也许会弄得像个小丑。不过即便这样,谁会在意啊?

她自己会的,托拜厄斯也会。还有工作人员,尽管表现方式不同。如果你一副失智的样子,他们就更有可能真把你当痴呆者对待。所以最好别涂口红。

她摸到了古龙香水瓶,那个位置始终不变,清洁工有严格的规定,不能移动任何东西。她把香水轻轻抹在耳朵后面。玫瑰香,基调是其他香味,柑橘类的。她深吸一口气,感谢上苍她还有嗅觉,不像其他一些人。等到嗅觉没了,胃口就没了,那就真的完了。

她一边转身,一边努力瞥一眼自己,或者是看看这陌生人,这个与自己母亲年迈时如此相像,像得令人不安的女人,一头白发,卫生纸般褶皱的皮肤,以及所有一切。只是,眼睛是斜视的,更显得顽劣。或许也更加邪恶,就像堕落的精灵。这种斜视缺乏正视人的直率,那种直率她再也看不到了。

托拜厄斯来了,一如既往地准时。他们总是共进早餐。

他先敲敲门,就像他自称的绅士一样。据托拜厄斯的说法,进女士房间前要等待的那段时间,就是给另一个男人用来钻到床底下的。涉及妻子,体面是要维持的,托拜厄斯自己就经历过几任。她们每一个都出了轨,不过他没再耿耿于怀,因为要尊重一个不再被其他男人喜欢的女人是很难的。他从不让妻子们知道自己是知情的,而且他总是会把她们引诱回来,确定她们再次崇拜他时,就一脚踢她们出门,连个解释都不给,因为干吗要贬低自己来谴责她们呢?大门紧闭是更有尊严的做法。这就是应付妻子们的手段。

然而,在与情妇的关系上,很可能自发的情感会占主导地位。在妒火中烧和自尊心受伤害的刺激下,一个多疑的情人会不敲门就闯了进来,接着就会发生持刀或肉搏的现场流血事件,抑或是事后对决形式的较量。

“你杀过人吗?”威尔玛曾这样问,在一次朗读课上。

“我怎么都不会说的,”托拜厄斯严肃地答道,“不过一个酒瓶,装满

酒的瓶子,就能砸开一个脑壳,只要对准太阳穴。我百发百中。”

威尔玛沉默不语,她看不见托拜厄斯,可是他能看到她,一个得意的笑容就会伤害到他。她发现这些细节都太浮夸,就像那些消失的装巧克力的金盒子,她怀疑这都是托拜厄斯捏造出来的,是从那些老掉牙、浮躁的小歌剧,过时的欧陆小说,还有时髦叔叔们的回忆录里拼凑而来,并非出自完整的素材。他肯定认为天真、平淡、身为北美人的威尔玛会觉得他颓废而迷人,放荡不羁。他一定以为她会吃这一套,但很可能他是一厢情愿。

“进来吧。”她说。门廊里出现了一团影子。她侧身感受着,闻着空气中的味道。当然就是托拜厄斯了,是他的Brut牌须后水的气味,如果她没弄错的话。是不是随着视力的衰退,她的嗅觉越发敏锐了?也许不是吧,尽管这样想能令人宽慰。“见到你真高兴,托拜厄斯。”她说。

“亲爱的女士,你真是光彩照人。”托拜厄斯说。他走上前来,用薄薄的、干燥的双唇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以示问候。还有一点胡楂,他没刮胡子,只是拍了点须后水。和她一样,他肯定也担心自己身上的味道,那种当安布罗西亚庄园的老人聚在餐厅时酸酸的、陈腐的、很明显的老人体味,基调是缓慢腐烂的气味,不自觉地渗透出来,上面覆盖着一层一层的香味,女人们是柔和的花香,男人们则是爽洌的香料味,大家内心依然深情地珍藏着那盛开的玫瑰和硬汉海盗的形象。

“希望你昨晚睡得不错。”威尔玛说。

“我做了那样的一个梦!”托拜厄斯说,“紫色的、栗色的,非常性感,还有音乐。”

他的梦常常是很性感的,伴有音乐。“是好梦吧,我希望?”她说。今天她有点滥用希望

这个词。

“不是特别好,”托拜厄斯说,“我杀了人,然后惊醒了。我们今天吃什么?燕麦制品,还是麸皮制品?”他从来不念威尔玛餐单里那些早餐谷物麦片的名字,觉得它们很乏味。他很快就会评论说这个地方没有好的羊角面包,或者干脆什么羊角面包都没有。

“你来选,”她说,“我要混着吃。”麸皮对肠道好,燕麦降低胆固醇,虽然专家们不停改变观点。她听到他在翻找:他很熟悉她那间小厨房,知道一袋袋东西的位置。在庄园里,午餐和晚餐都在餐厅进行,而早餐在各自房间里吃。是针对那些在早期辅助生活区的人。在高阶生活区,情况就不同了。她可不愿意去想象到底有什么不同。

盘碟叮当作响,还有餐具碰撞的声音,托拜厄斯正在窗边的小餐桌上摆放早餐。方窗透出白昼的明媚阳光,衬出他黑色的剪影。

“我来拿牛奶。”威尔玛说。她至少还能做这事,打开小冰箱,摸到冷冰冰的有着塑料涂层的长方形纸盒,拿出来放到桌上,而不洒出来。

“好了。”托拜厄斯说。他磨起了咖啡,发出低沉的嗡嗡的碾磨声。今天他没有评说用手磨咖啡机为何要好得多,那是一只红色的带黄铜手柄的机器,他从年轻时就有了这个习惯,也许他母亲年轻时就这么做了。反正是某个人年轻时。威尔玛很熟悉这个红色、黄铜手柄的手磨咖啡机,就像自己曾经拥有过,尽管她没有。可是她感受到那种失落。它成了她存货清单中的一部分,和她真正失落过的东西有了关联。

“我们应该吃鸡蛋的。”托拜厄斯说。有时他们是吃的,虽然上次吃的时候还发生了点小事故。托拜厄斯没把蛋完全煮熟,所以威尔玛把自己弄得一团糟,溅得满身都是。要将顶上的蛋壳去掉是个精密操作:她再也没法用勺子对准那里敲了。下次她会提议吃炒鸡蛋,尽管这也许超出了托拜厄斯的烹饪技术。也许她可以指导他,按部就班地做?不,太冒险了,她可不想让他烫着。微波炉里有东西,也许;一些法式烤面包,或是一块奶酪千层酥;她以前常做这些东西,当时她还有家人。可是怎么去找到食谱呢?照着步骤做。也许会有什么有声食谱?

他们坐在餐桌旁,大口咀嚼着麦片,它们又脆又有渣,得嚼好久。这脑子里的声音,威尔玛想,就像脚下嘎吱作响的雪,或是花生包装袋上的泡沫粒。也许她该把麦片换成更软的品种,类似于速食粥。可光是这么提议,没准托拜厄斯会瞧不起她,他看不起任何速食的东西。香蕉,她可以尝试换成香蕉。它们是长在树木或植物,或灌木上的。他也许不会反对香蕉。

“为什么要把它们做成圆圈?”托拜厄斯说道,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及了,“这些燕麦食品。”

“就是‘O’形的,”威尔玛说,“O表示燕麦,就这喻义吧。”托拜厄斯摇晃着布满老年斑的脑袋,背对着光线。

“我更喜欢羊角面包,”他说,“它们也是做成一定形状的,新月形的,从摩尔人差点儿占领了维也纳之后就没变过。我不明白为什么……”然而他突然不说了。“门口好像有动静。”

威尔玛有一副双筒望远镜,那是艾莉森送给她观鸟的,尽管她之前费劲观看到的鸟儿大多是八哥,而且望远镜现在对她也没用了。另一个女儿常常送她拖鞋,威尔玛有好多双拖鞋。儿子送的是明信片,他好像没明白她已经没法读他写的东西了。

她把望远镜放在窗台上,托拜厄斯便拿着它观察地面:那蜿蜒的车道,草坪上被修剪过的灌木,三年前她刚来这里时就记得这些东西。喷泉是著名的比利时雕像的仿制品,即一个天使面孔的裸体小男孩朝着石头池子撒尿,还有高高的砖墙,拱顶的宏伟大门,上面还有两只表情夸张、满脸抑郁的石狮子。庄园曾经是乡间的一处宅邸,当时还有乡村,还有人建造豪宅。于是就有了石狮子,很可能是这样。

有时候托拜厄斯什么都看不到,除了平常来来往往的人。每天都会有访客来,托拜厄斯管他们叫“平民百姓”,这些人从访客停车场朝着入口轻快地走着,捧着盆栽秋海棠或天竺葵,还带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孙辈小孩,他们鼓起虚假的欢声笑语,盼着赶紧把这个有钱的老亲戚的事情搞定。那里也会出现工作人员,有医务人员和勤杂工等,他们开车进了大门,接着拐弯进入工作人员停车区,他们走边门。还有涂着时髦油漆的送货车运来食品杂货和洗过的床上用品,有时还有心怀内疚的家人们订购的经插花装饰的鲜花。那些不那么整洁的车辆,比如垃圾车等,也有一个毫无光彩的后门。

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戏剧性的事情发生。尽管有各种预防措施,高阶生活区的某位住客总要逃出去,而后大家就会看见此人穿着睡衣或半裸着身子,漫无目的地游荡着,随地撒尿,这行为在小天使的喷泉装饰上是可爱的,可一个老朽衰弱的人做出来就令人讨厌了。于是会有一场态度温和而有效的追捕,人们会将迷途之人包围起来,把他带回屋里。或者是她,有时是女性,尽管男人似乎更会逃跑。

或者会有救护车开过来,一批急救人员会匆忙进来,他们带着各种设备,“就像打仗”,有一次托拜厄斯评论道。不过他指的肯定是电影里的打仗场面,因为威尔玛知道他从没参加过战争。接着,过一会儿,他们会迈着更轻松的步子走出来,推着轮床,上面还有个人。一时看不清是谁,托拜厄斯拿着望远镜说,也不知道是死是活。“也许就在下面也弄不明白。”就知道他会补这么一句,来个冷笑话。

“那是什么?”此刻威尔玛问道,“是救护车吗?”没有警笛声,这她是确定的,她的听力依然不错。这种时候,自身的残疾让她更觉得沮丧。她宁愿自己来看,她不相信托拜厄斯的解释。她怀疑他有所隐瞒。出于对她的保护,他会这么说。可是她不想要这样的保护方式。

或许是为了回应她的沮丧,窗台上出现了一群小个子男人。这次没有女人,更像是在游行。这群小人们在社交上是非常保守的,他们不让女人加入游行。他们依然穿一身绿,不过颜色更深一点,不那么活泼。前排的人真的戴着金属头盔,后面几排的服装更加正式庄重,盖着金边的披风,戴着绿色皮帽子。接下来游行中还会有微型的马队吗?众所周知会这样的。

托拜厄斯没有立即回答,此后他说:“没有救护车,应该是某种形式的纠察巡逻,看上去是组织过的。”

“也许是罢工。”威尔玛说。可是安布罗西亚庄园的工作人员中有谁会罢工呢?清洁工最有可能,他们薪水太低。可是他们也最不可能这么干,往坏了说是违法,往好了说就是急需钱。

“不,”托拜厄斯慢悠悠地说,“我觉得不是罢工。这里的三个保安在和他们说话,还有一个局子里的,是两个。”

每次托拜厄斯说到诸如局子里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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